菜粥

　　| 鑒明 文 |

　　我一直以為鄉(xiāng)下老屋里的那口土灶，是為冬日里燒那幾鍋菜粥而存在的。

　　腦子里再次躍出這個念頭時，我正蹲在地上，勾著頭，往灶膛里送進(jìn)幾片干透的毛竹。竹片在灶膛里很快被引燃，火勢迅速上躥，似乎要托舉起上面的那口鐵鍋，而鍋里正煨著豬骨，水早已燒開，正咕咚咕咚地冒著熱氣。我起身掀開鍋蓋，一股濃香就彌漫到了整個屋子。

　　先煨骨頭是燒一鍋上好菜粥的前奏。母親看我用鍋鏟在鏟鍋里的骨頭，便問煨了是不是有20分鐘？我點頭稱是。得到肯定的回答，母親方將洗凈的花生、芋頭和切好的蘿卜等一一放進(jìn)鍋里，又蓋上鍋蓋燜了一會后，再將米和蘿卜菜入鍋。為什么米和蘿卜菜要最后下鍋呢？母親的解釋是米下鍋時間長了容易煮糊，而蘿卜菜晚一些下鍋也不至于煮得太爛。這么一解釋，讓我覺得這燒菜粥還真是件技術(shù)活。

　　記憶里冬天燒上一鍋菜粥，總不免帶著幾分喜慶，這幾分喜慶是從忙碌中散發(fā)出來的。因為燒菜粥需要備很多的料，而燒將起來又離不開那口土灶，于是一家人洗的洗、燒的燒，過節(jié)的樣子也就此生發(fā)了。這里的菜粥不等于臘八節(jié)的臘八粥，但又是借勢發(fā)揮的，更大的意義在于調(diào)劑伙食，滿足口欲。細(xì)數(shù)起來，燒菜粥的原料是很豐富的，除了必備的肉骨頭之外，芋頭、蠶豆、花生、蘿卜、油豆腐、蘿卜菜等都是必不可少的，米呢一般以新收割的粳米為佳，有時為增加菜粥的黏稠度也會適量加一點糯米。可以設(shè)想一下，這么多的食料加起來在一口鐵鍋里熬煮，那熬煮出來的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美味啊。

　　“今天，你家燒菜粥啊。”“嗯，燒好了來吃。”問話的可能是鄰居，也可能是路過的熟人，仿佛他們都聞到了菜粥那誘人的香味，而也就在這一問一答之間，一鍋菜粥基本上就快燒好了。吃菜粥的時候也是分享成果的時候，母親會在自己享用之前先盛上幾大碗端給左鄰右舍，當(dāng)然這與施粥完全是兩碼事，主要是想讓他們品嘗品嘗，因為他們沒有我家那口土灶，菜粥自然也燒不出我家的那種味道。吃菜粥用小碗是斷然不行的，必是那種農(nóng)村人稱之為海碗的，似乎只有那大大的碗口方能盛得下菜粥的美味，而那端著碗將菜粥往嘴里撥拉時發(fā)出的呼哧呼哧的聲音，在我看來幾乎稱得上是一首動人的樂曲。的確，這世間有哪首曲子是用食料調(diào)制好后再用火燒制出來的呢？

　　燒菜粥時我喜歡當(dāng)火頭軍，也就是燒火，我覺得燒菜粥的喜慶就是被灶膛里的那把火引燃的，我非常喜歡灶膛里那熊熊的火光映在臉上的感覺，那感覺真不錯，它讓我真實地觸碰到了藏在生活里的煙火氣，也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熱情和美好。

　　在鄉(xiāng)下老屋里燒上一鍋菜粥，我總要帶上一大盆到城里來慢慢享用，一般來講可以吃上個三四天。三烤菜粥四烤面，越烤越好吃。妻說，沒有一個冬天是幾鍋菜粥搞不定的。想來，那幾鍋熱氣騰騰的菜粥真是可以溫暖整個寒冬了。